各大檔期愛情片素來是剛需，也時常容易成為“質(zhì)量洼地”。

情人節(jié)，七夕節(jié)，520等等諧音日期，甚或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日期，往往都會出現(xiàn)“ 情侶定制型”影片。

(資料圖)

這些影片常常風(fēng)評不好、評分不高，票房表現(xiàn)卻不差。

四舍五入，也被調(diào)侃為“冤大頭情侶”特供。

某年情人節(jié)密集上映了三部低評分的言情片，一度有人吐槽：情人節(jié)去看電影的情侶們簡直是去渡劫。

簡言之，都是粗疏套路。

多年前，并非導(dǎo)演專業(yè)的外行九把刀，一部《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，成功引爆青春共鳴，賺得盆滿缽滿。

多年之后類似的“青春熱血+遺憾錯過”模式，依舊在無波無瀾上演。

一再重復(fù)同一模式。

越來越矯情。

越來越尷尬。

再比如，劇版口碑很能打的《最好的我們》，是青春校園故事這幾年中難得的優(yōu)秀代表。

但被移植到大銀幕上之后，效果一言難盡。

同一系列小說番外改編的《這么多年》，一度被吐槽“掛羊頭賣狗肉”。

被指責(zé)實際在販賣另一版《我的姐姐》。

無論口碑是好是壞，票房是成是敗，熱度是高是低，最鮮明的集體特色，是銀幕上的愛情片大多是關(guān)于年輕人的。

純情的校園故事。

遺憾的青春故事。

到了中年人，則往往只剩一地雞毛的凌亂、一片渾濁的復(fù)雜糾葛。

此前《愛情神話》一改狗血路數(shù)、演了一出不一樣的滬上情，著實很“異類”。

《愛情神話》的主角徐崢也好、馬伊琍也罷，至多能被稱為“中年”。

而留給老年人的電影，著實很少。

此前《媽媽》關(guān)注兩位老年女性（母女）的阿茲海默癥問題。

豆瓣評分8.7的《愛》，斬獲多項重量級國際大獎，但并未登陸大陸院線。

縱使上映，票房成績大約也不容樂觀。

將長者放置在銀幕正中央，原本就已經(jīng)很難。

各路故事中，他們往往淪為面目模糊的背景板。

要么是婆婆媽媽又狗血又市儈的“原生家庭吸血事兒精”，負責(zé)制造又生硬又套路的戲劇沖突；

要么是“人間清醒”型溫情背景板，雖有大智慧、但往往單薄且邊緣化。

要么是工具人助攻、為男女主的戀愛事業(yè)添磚加瓦。

總之，他們很難成為被關(guān)注的核心主角，更何況是“愛情片”主角。

而《我愛你！》就是一部不按常理出牌的影片，講述三對老年人的愛情。

其中一部分，還是（偶像劇式）純愛內(nèi)容。

豆瓣開畫8分，兩天之內(nèi)拉鋸式掉落7.9，爬回8分復(fù)又掉回7.9

四舍五入就當(dāng)是8分吧。

票房方面，也成功突破一億大關(guān)。

從題材類型角度看，《我愛你》至為難得。

有諸多閃光亮點、核爆級淚點，但也有韓延作品一貫的情緒過載和囫圇。

一方面或許是朝著不斷下沉的更廣闊的群體、拋出某種“眼淚過滿過載過度”的強烈氣味；

另一方面，或許又是向著某種大團圓敘事生硬靠攏的囫圇。

來，我們從頭說。

一，“邊緣角落”的核爆級能量

四位主演加起來好幾百歲了吧？

都特別好。

惠英紅、梁家輝出現(xiàn)，完完全全就是小區(qū)里收廢品大爺大媽的模樣，穿著打扮神氣狀態(tài)，真“演什么是什么”。

葉童出現(xiàn)，我都反復(fù)驚嘆“這居然是葉童啊許仙啊，她是怎么做到角色和演員一毛錢關(guān)系都沒有的啊”。

哪怕是某些時候戲劇沖突有夸張變形之處，他們的表演也依舊讓人潸然淚下。

自帶街頭巷尾的煙火氣、生活氣、地氣。

影片中無論是老常（倪大紅飾）暴躁發(fā)火甩鞭，還是山哥（梁家輝飾）兩口子一同赴死，都是很極端的特殊事件；

但是，在特殊又戲劇的夸張?zhí)帲钟心茏屓斯睬榉此记彝葱牡恼鎸嵱制毡榈馁|(zhì)感。

比如男主老常，很多時候都不是他自己常為戒，而以爺爺和外公的面貌出現(xiàn)。

一方面這是親情溫暖，為孩子們心甘情愿將自己后置。

一方面這也是時代車輪滾滾而過、被流行甩在后方的人一時半會未必跟得上節(jié)奏的一點無奈。

老常因為孫女和外孫的緣故，很熟悉流行文化。

會比心、會各種網(wǎng)絡(luò)用語、懂得密室逃脫和拍視頻玩自媒體（的局部內(nèi)容）；

他已經(jīng)算“跟得上潮流”了，但他也依舊有老年群體主動被動邊緣化、滯后化的一點基色。

比如山哥的家宴后，曲終人散、子孫離去、滿桌狼藉，老常失魂落魄坐在那里。

（部分描述未能在預(yù)告片中找到對應(yīng)畫面）

整部電影最扎我的兩個場面，并非嚎啕大哭痛不欲生的悲情宣泄場面。

相反，都是收著的，含著的。

是那種含都含不住、滿滿要溢出的人間冷暖唏噓不已。

這個“飯后杯盤狼藉而老者呆坐良久”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
另一個點則是老常在孝宴上發(fā)飆時茹姐（惠英紅飾）的眼神。

老常是暴走的、憤怒的、指責(zé)的，一鞭鞭一句句一聲聲擲地有聲，罵這些沒心沒肝白眼狼；

而茹姐眼淚汪汪一言未發(fā)（此前她試圖拉走老常，那是另一回事）。

含淚凝視的眼神，太戳人。

半世寒涼、一生蕭瑟，作為旁觀者作為親友冷眼唏噓看著，看老兩口白了頭佝僂了背甚至連死都惦記著“怕對孩子們名聲不好”。

一聲聲不堪言，一句句不忍聽。

這一段的結(jié)局方式，是山哥后人們下跪叩首、大拜致歉，老常側(cè)身“跪錯人了”。

這儀式感過于強烈、煽情感過分濃烈的集體磕頭儀式，兒女們此前不聞不問（或沒有能力顧及）、一頓鞭子之后就幡然醒悟磕頭認錯，戲劇儀式感大于情感共鳴性。

電影中，無論是此前沒心沒肺類型的山哥兒子（因為往事而有怨恨），生活工作忙的老常女兒，還是活得水深火熱被賭鬼老公家暴的山哥女兒，主動被動程度不同，但共同構(gòu)成了一副“后輩們天經(jīng)地義自我中軸、而老人們不斷為他們付出”的不均等畫面。

這一方的愛、那一方的忽視，共同造就了“老人們自己常常被忽略”的普遍現(xiàn)狀。

《我愛你！》的價值中，很重要的一環(huán)就是聚焦于此。

當(dāng)然，具體呈現(xiàn)中，某些失焦和過度的囫圇割裂橋段，會破壞整體質(zhì)感。

就比如后輩們磕頭認錯這一段。

不知是要迎合更外放更大幅度的“浮夸戲劇沖突”受眾，還是要轉(zhuǎn)彎圓回來、局部認錯回到“認錯回頭也算大團圓”的路數(shù)。

總之觀感不夠圓融。

但至少，電影用滿滿的愛和眼淚，說出了太容易理所當(dāng)然被忽略的“他們不該被放在被遺忘被邊緣化的角落”。

他們不僅僅只是誰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，他們更應(yīng)該是他們自己。

二，老年版純愛模式

電影中老常和茹姐的老年組愛情，挺有意思。

回收廢品，都被處理為開心又浪漫的高光。

起初，這是生活困窘、不得已而為之的廣義兼職。

茹姐因為往日粵劇名伶仇老師的恩情，而多年照顧她、一同生活。

收集紙殼、飲料瓶，一大堆才能賣幾塊幾毛。

掙錢很不容易。

開局還就遇上老常這樣愛攛掇事的，“據(jù)理力爭”（借題發(fā)揮）將他們趕出了公園收廢品的小基地。

中途又遭老常“報復(fù)”，舉報她違反消防安全條例、將廢紙殼都堆在樓道中。

后續(xù)兩位化敵為友、感情升溫之后，收廢品的畫風(fēng)則轉(zhuǎn)變?yōu)槔寺_心大業(yè)。

一段熱鬧的剪輯呈現(xiàn)，收破爛、爬山、帶孩子等等橋段，無論原本常見基色是苦是甜，都浪漫又歡快。

很“純愛”。

成人世界常見的功利考量，影片中也曾出現(xiàn)。

彼時老常以“你是圖我這四千退休金，還是圖我這79平的兩室一廳”酒后得罪茹姐，喜提一個大巴掌。

此后二人峰回路轉(zhuǎn)、某種意義上喜結(jié)連理。

最后“奮不顧身奔向你”，在鄉(xiāng)下開啟“老年版李子柒”田園美好生活。

某種程度上，是單線聚焦浪漫純愛、雖提及但四舍五入“以克服的方式忽略”復(fù)雜臃腫難堪的現(xiàn)實考量問題。

未必沒有簡略割裂之嫌。

浪漫純愛本不罕見，也常因簡略而被詬病為無根無緣的彩色泡沫。

但當(dāng)“浪漫純愛”遇上老年群體，反而有不一樣的美好效果。

隔壁陳院長和仇老師這對苦命鴛鴦，我很難帶入。

“為愛瘋魔”在現(xiàn)實語境中，總讓我覺得有不知從何看起的錯位。

山哥夫妻二人，情比金堅的程度，是難得一見的教科書級別。

極度的深情，和極端的不幸，兩極都很“極端”，但梁家輝和葉童實在太有代入感。

讓人沒有辦法控制眼淚。

三，細節(jié)和鋪墊

老常出場，穿著一件印有Nirvana的T，當(dāng)時我有幾分奇怪：咦這老頭好像還挺潮？

后續(xù)老常的女兒又給他帶來淘汰的新衣服，老常一邊翻檢一邊表示“挺新的，扔了糟蹋”。

穿上一件紅紅粉粉印有小熊圖案的。

畫面反差感很萌很可愛。

前后已出現(xiàn)未出現(xiàn)的細節(jié)串起來，很合理。

老常那些乍看不太符合他身份、年紀、固有消費習(xí)慣“刻板印象”的，未必是他本人的主動選擇，而是穿女兒提供的挺新的淘汰舊衣。

一則這或許是他的個性中大大咧咧的部分，不講究著裝，褲腳長了也就用別針對付。

二則是一代人節(jié)約、不肯浪費東西的共性。

三則還是親情表征，重視物品來源，畢竟是孩子帶來的。

再比如老常和茹姐打電話，說這周末送外孫去他爸那里，他自己能有空。

后續(xù)在和對方攤牌陳述己方條件時，他說兒子兒媳賣保險、女兒在外企工作已離婚。

和兒子兒媳一同上門試圖把孫女送回家、女兒出差之前單獨上門送來外孫等等畫面，都對得上。

這些內(nèi)容看似不太重要，既不是重要情緒點也并非有隱藏反轉(zhuǎn)，但點線面嚴絲合縫都能續(xù)得上。

讓整個故事顯得更立體、更連貫。

某種意義上也更生動。

另一次鋪墊，則是老常昔日同事家孩子的海外升學(xué)宴，老伙計家當(dāng)律師的兒子折騰出一份免責(zé)聲明。

老頭子脾氣很爆炸，一飲而盡“喝死了是我自己愿意”。

一層一層鋪墊他甲亢他脾氣爆他有話梗著是一定要說的。

雖說后續(xù)孝宴鞭子和山哥后人磕頭都過于戲劇化儀式化，但從鋪墊的層次邏輯上說，故事有循序漸進的清晰線索。

再比如，茹姐去山哥處賣廢品，主動說這些被雨淋濕了，少算一點錢（因為雨水會加重）。

加在一起也未必夠十塊錢的生意、還算得如此細，很生動呈現(xiàn)出她的財務(wù)狀況；

而在這樣拮據(jù)辛苦的情況下，依舊一毛錢便宜都不肯占，這是她的尊嚴和友愛。

典型又立體，溫情又親切。

四，一點碎碎念

無論如何，《我愛你！》的選材本身，就已經(jīng)值得關(guān)注值得尊重。

四位神級家常表演加持，僅僅是表演就已經(jīng)很值票價。

韓延導(dǎo)演作品，《滾蛋吧！腫瘤君》《送你一朵小紅花》《我愛你！》一以貫之的屬性和特色很明顯。

《動物世界》擱在其中顯得有些異類。

沒有什么煽情淚點，只是一部完成度高的類型片。

比不上四位表演藝術(shù)家出神入化的闡釋，但節(jié)奏似乎更順暢。

而送你一朵小紅花》也好、如今的《我愛你！》也罷，或許是題材本身的“淚點屬性過于充盈”，或許是呈現(xiàn)方式和手法上的主動選擇，直觀落點都在“哭”上。

這類題材的基色，本就自帶感傷甚至悲涼質(zhì)地，有淚點很正常。

很多時候確實也很動人。

另一些瞬間則又多又過又滿。

在越過某條微妙的界限之后，效果形同“直接往眼睛里投放眼藥水”。

而在此前，明明有一個結(jié)點，似乎可以恰到好處“讓人心里濕了一塊然后久久難忘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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